駱炎的秘密咖啡屋

那是一個藍天白雲，晴空萬里的一天。

「欸，你看了今天的公告欄了嗎？」

「你是說方芸找鞋那事嗎？」

「是啊，聽說她為了這件事，還在辦公室發瘋呢……」

學生們討論著一早出現在校公告欄的公告。

『如有任何人看到此鞋，請盡速聯繫辦公室。』

公告上是雙紅色舞鞋的照片。

（辦公室）

「李欣同學，方芸同學就先麻煩妳了，有狀況再來辦公室回報。」徐老師擦著汗，對一旁神情淡漠的少女說道。

「好的，老師。」語畢，李欣意示身旁一同前來的男同學上前扛起失去意識的方芸，便離開了辦公室。

「真是的…...一個兩個都不給我省點心……」小小抱怨了一下，徐老師便回到座位上繼續辦公了。

（走廊）

「扛回教室嗎？」負責扛人的男同學程湘一向李欣詢問道。

「……丟去保健室吧。」李欣看著昏迷的方芸，像是在思考什麼，然後對湘一丟下了慘忍的話語便往教室走去。

「你留在那等著吧，她醒來如果還鬧，再回報。」

（教室裡）

一節課又過去了，保健室那裡還沒有任何新消息傳回來，這讓李欣覺得心情不錯。

看了一眼講桌正前方，那個屬於方芸的空座位，李欣回想著這陣子發生的事。

〔三個月前〕

（舞蹈社）

李欣坐在練習室的角落看著書，等待著社課的結束。

李欣和方芸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但也稱不上是朋友，最多就是鄰居。因為方芸整個就是不諳世事的大小姐個性，方家奶奶便拜託李欣多照顧方芸，於是就有了那麼一條李欣和方芸是閨蜜好友，走到哪都黏在一起的傳聞。

方芸是舞蹈社的社長，也是代表學校參加校外比賽的選手，距離下一次的比賽就只剩一個半月了，所以幾乎每天放學她都會留在學校，再練習個幾個小時再和李欣一起回家。

對此，李欣倒也沒有太大的反對，有免費冷氣可以邊吹邊讀書，她還樂著呢。

於是就有了現在這個畫面 — 整個練舞室，只有李欣一個人坐在角落，時而翻書，時而盯著書本發呆。

「李欣李欣～我們走吧～」方芸滿頭大汗地向李欣走來。

李欣也不說話，順手就抓了放在手邊的毛巾朝方芸丟去，然後起身收拾東西。

「李欣李欣，妳看這個，這是我新買的鞋子～」回到方家，方芸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李欣分享新東西，「妳看，漂亮吧！」

那是一雙正紅色的舞鞋，看到這雙鞋，李欣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感到一陣不安。

「這次比賽我打算穿這雙鞋上場，就跟別人在重要的日子裡要穿紅內褲一樣，紅鞋子一定也可以給我帶來好運！」方芸沒發現李欣不對勁的情緒，繼續興奮的分享著。

然後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李欣看了看興奮的有點奇怪的方芸，搖了搖頭，然後走到門外接起電話。

『欣欣，帶小芸來家裡吃晚餐吧，方奶奶今天摔倒，去住院了。』電話裡，李欣媽媽的聲音傳來。

「嗯，知道了。」

掛了電話後，李欣再度走進方家，然後錯愕地看著方芸滿臉潮紅的抱著那雙紅鞋親吻著。

李欣果斷的上前奪走方芸手中那雙紅鞋，並向丟掉髒東西似的扔到門外。

「芸，清醒！」李欣向來話不多，但僅僅從簡單的三個字，就可以感受到李欣在那當下對方芸的擔心。

在紅鞋離開方芸的手中之後，方芸的神情便漸漸開始恢復。

「李欣？」完全恢復之後，方芸揉揉眼睛，疑惑的向李欣問著，「我們怎麼待在門口？」

「……方奶奶住院了，我媽讓我帶妳去我家吃晚餐。」

「啊，那妳等我一會，我去放書包。」方芸立刻衝進房間，很快的又衝出來，開心的抱著李欣的手臂，「去欣欣家吃飯～」

李欣看著被抱住的手，皺了皺眉，想不著痕跡的掙脫，卻發現憑自己的力氣是無法的，只好放棄掙脫，任由方芸抱著了。

兩人就這樣出了方家大門，而那雙被丟在庭園的紅鞋仍舊靜靜地躺在那。突然一雙腳出現在那雙紅鞋之前。

『哎呀哎呀被丟了！哎呀哎呀被丟了！』一個黑色的四方盒子飄在空中，並不停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一雙纖細的手抓住那四方盒子，猛烈地朝天空扔去。一位有著血紅長髮的少女站在紅鞋前方，仔細一看居然可以發現，少女的那張臉，居然和李欣長的一模一樣！不一樣的是，少女的眼裡沒有李欣眼裡會有的，屬於人類的生機。

少女撿起那雙紅鞋，拍了拍鞋上的灰塵，然後將其放入一個不知道從哪拿來的鞋盒裡。蓋上鞋盒前，少女用手撫著鞋，並張口：『紅鞋啊紅鞋，你還有未完成的任務，帶著你的主人舞動吧。』那聲音明顯不是屬於少女的聲音。

而後鞋盒出現在方家的鞋櫃裡，而少女也如剛出現時一樣，毫無生息的消失了。

第二天，李欣去接方芸時，瞥到了放在方家鞋櫃角落的不曾見過的鞋盒，前一晚的不安感又突然再現。但畢竟不是自己家，便也當作無視了。

〔回到三個月後，比賽已結束〕

（教室）

那之後，方芸果然還是穿著那雙紅鞋參加比賽，也如預期地拿到了第一。但方芸的精神也開始變得奇怪，就像那晚在方家門口，李欣所看到的那樣。然後幾天前，方芸的那雙紅鞋，她每天穿來學校，毫不離身的紅鞋不見了。然後方芸的人便徹底瘋了。

先是不停地喃喃自語說著「鞋子鞋子親愛的鞋子你去哪了？」，然後是在任何可以畫出東西的地方不停地畫著紅色鞋子的圖，再來就是今天發生的，在教師辦公室突然抓狂的場面。

李欣靜靜地坐在自己位置上思考著。然後敲鐘了，上課了。

國文老師青先生走進教室後，看到唯一的那個空座位，便開口問道：「這個位置的同學呢？」

全班靜默沒有人回答，青先生見狀便喊了班長。

「是！」身為班長的李欣從深思中被喚出來，下意識反應的回覆之後，便愣愣地看著青先生。

「班長，老師在問方芸去哪了。」坐在李欣前面座位的同學小聲地為裡欣的愕然解惑。

「青先生，方芸在保健室休息，我讓程湘一待在那邊幫忙顧著。」反正那個人也不上課的，李欣心想。

「嗯，那等會班長妳幫她把她座位上的東西收一收吧，亂成這樣像什麼樣子！」青先生抱怨了幾句便開始上課，但他這句話卻讓李欣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李欣立刻看向方芸的空位，卻看到那桌上滿是雜亂，明明剛剛還是乾淨整齊的……

又一次敲鐘聲，下課了。

李欣正要起身去幫方芸整理座位，程湘一突然衝進教室。

「班長！！」程湘一緊張地喊著，像是發生了什麼事似的。見到程湘一的神情，李欣心裡一個框啷，立刻抓著程湘一便衝出教室。

教室裡的同學們全都愣住了。

「班長剛剛那是？」

「好像第一次看到班長這麼激動？」

緩過神後，這樣的討論便在班裡開始了。

兩人一路飛奔到保健室。但保健室裡卻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

「我......我去上個洗手間，回來人就不見了，大概是五分鐘前的事。」程湘一緊張地回應道，「真的很抱歉，辜負了小姐的託付！」

「……我說過在學校不要這樣稱呼我。」李欣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眉間，「有去找了嗎？」。

「還沒，發現人不見的第一時間，我立刻就回教室找小…班長妳了。」

「把消息傳下去，讓所有可以幫忙的人在校園裡幫忙找人，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她應該還沒離開學校。」

「是！」

（兩節課的時間後，教室）

「班長，聽說方芸不見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一到下課時間，李欣的座位就被班上同學包圍起來，每個人都像是要得到第一消息的新聞記者似的，李欣心中一陣不耐煩，神情一冷，危險的氛圍便以李欣為中心散開了。

然後才有人注意到不常說話的班長大人的壞情緒，漸漸地說話的聲音一個個停止了。

終於安靜下來了，李欣在心中輕輕的嘆了口氣。

「咦？方芸椅子底下那個是不是她在找的那個紅鞋子啊？」突然其中一位同學說道。

聞言，李欣立刻走上前查看，卻看到了那雙從三個月前第一眼看到時就讓她心裡非常不安的本體。

正當李欣想撿起查看時，教室窗外突然傳來一個巨大的聲響，然後是一陣喧嘩。

然後是教室外走廊奔跑而過的學生，他們口中談論著的事，讓李欣整個人宛如墜入冰窖。

「有人跳樓了！」、「聽說是方芸欸！」、「欸？方芸？那個舞蹈社社長？幾個禮拜前在區比賽上拿了第一的那個方芸？」

回過神的李欣像瘋了似的，慌張地衝出教室。

然而，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方芸椅子下的那雙紅鞋，漸漸淡去身影消失了。

據說，在方芸跳下的那棟樓的樓頂發現了方芸一直在尋找的那雙紅鞋子，就那樣被整齊地擺放在頂樓邊緣。

於是一個傳聞，悄悄地開始流傳了。

（隔天）

過往，李欣每天上學都是和方芸一起搭公車到學校的，因為方芸始終不願意和李欣一起搭李家的私家車。但今天因為方芸的離開，李母擔心李欣，便強制要求李欣搭私家車上學。所以這天，李欣是直到到了教室才知道這個不像話的謠言。

「李欣，是妳吧？」說話的是張昭林，班裡一個比較強勢的女同學，在李欣剛就座沒多久，便來到李欣的座位質問道，「害死方芸的是妳對吧？」

「……妳說什麼？」聞言，李欣愣住了。

「不是妳把鞋子拿去頂樓的嗎？還裝呢！」張昭林不屑地笑了笑，「表面上還裝的跟方芸有多好多好，結果就是把人家從頂樓推下去，真了不起啊，班‧長！」

聽她這麼說，一旁班上的幾個平常就看不慣張昭林行事作風的同學們便看不下去了。膽敢欺負他們珍貴的班長大人？

「欸張大小姐，妳別沒證據就在那邊亂說啊，方芸過世最難過的該是李欣了！妳平常說方芸壞話說最多了，妳是怕妳蹦的不夠歡，大家都注意不到妳老說方芸壞話的這個事實是嗎？！」

「就是說，也不看看班長平常幫我們班上同學們多少忙，妳自己都被她幫過，妳有膽過河拆橋是嗎！」

「昨天方芸失蹤的時候，班長可是一得知消息就擔心地衝出教室，我可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班長。」

同學們一人一句，張昭林被堵的臉都紅了，正想要說點什麼，一直沉默不語地李欣開口了。

「方芸過世，我很難過，或者該說，我很難受。」李欣冷淡淡的語氣，瞬間讓沸騰地班上安靜了下來，「如果妳在妳重要的家人過世後，也還可以像這樣說著這種懟人的話，那我佩服妳。」

語畢，李欣站起來，那起書包便打算離開教室，走到門口她停下來。

「方芸於我，不是什麼閨蜜好友，也不是什麼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她轉頭看向大家，「她於我，是不可被取代的家人。」說完，便走出教室。

教室門關上後，整個教室裡就像是凝結了似的，直到其中一個同學怯生生地開了口，「班長這是要翹課嗎？」

一句話便又重新讓教室裡炸了鍋。

坐在角落的程湘一在整個過程裡閉目養神許久，直到教室重新熱鬧起來之後他才睜開眼，並擔心地看了看李欣離開的那扇門，皺了皺眉，又重新閉上眼睛。

他完全不擔心自家小姐會做什麼傻事，只是她剛剛的語氣聽起來是真的很生氣……

（校園裡）

離開教室後，李欣面無表情、失神的走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走著，走過了舞蹈社的練習室門口，走過了那條她和她曾有過嚴重爭吵的走廊，走過了每次她等她的樓門口，走過了昨天還躺著她的身體的那片草皮，最後在一扇門前停下。是那個頂樓的門，現在被用封鎖線圍著。李欣淡淡地看了那毫無威嚇作用的黃色封鎖線，輕輕的將黏在門上的那部分撕下，推開門走進去。

門外，除了滿地的封鎖線和標著數字的牌子，抬頭一看還有一片藍藍的天。

「紅鞋……」混亂的腦海中不知為何浮現了那雙問題的鞋子。李欣突然想到一個特別重要的問題，那雙鞋子到底是誰給方芸的？

『妳果然很敏銳，和他們預測的一樣。』一道奇怪的機械男音在李欣身後響起。

李欣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做出了防備的姿勢，轉過身卻發現，發出聲音的那人居然有著和自己一樣的面孔。

「妳……」

『我是妳，也不是妳。』有著一頭紅髮的那少女用那奇怪的機械音說著，『那鞋注定出現在她身邊，無論妳如何阻止都一樣。』

「為什麼……」

紅髮少女歪了歪頭，像是不明白為何李欣對這個事實有疑問。

『這是第99雙紅鞋』紅髮少女指著自己腳上穿著的紅色高跟鞋，『只有意識堅定且心性虔誠者能控制鞋子，而缺乏任一條件者，都有可能反被紅鞋所控制。』

李欣呆呆地聽著這些彷彿不是這世界的語言所構成的話語。

『第100雙鞋子的主人，無論輪迴多少次，始終都缺乏其中一項，所以才總是因紅鞋而死。』紅髮少女一邊說著一邊走向李欣，『紅鞋總共被製造了100雙，前98雙都於未完成之時就被製作者被完全銷毀，第99雙屬於我，而第100雙選擇追隨它主人的輪迴。』

李欣就這麼愣愣地看著紅髮少女走近她，她卻怎麼樣都無法動彈。直到少女的臉貼近李欣的臉，僅僅剩下一個拳頭的距離。

『妳的任務已結束，回去。』機械男音最後只留下了這句話，便和紅髮少女一起從李欣的眼前消失。

李欣愣愣地眨了眨眼，眨第三下，她發現自己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

「咦？小姐妳醒了？」程湘一的聲音從簾子外傳來，還沒等李欣回過神，簾子便被拉開了，「小姐，會口渴嗎？要不先喝點水？」

「湘一……我……我怎麼了？」

「小姐可嚇死我們了，小姐就暈倒在教室外的樓梯間，碰的好大一聲，把全班都嚇到了。」程湘一滿臉寫著擔心，「我怕小姐有什麼意外，就馬上把小姐送來保健室了，醫護老師說，您只是過度疲勞加上低血糖而已，吊個點滴休息一會便可以了。」

「嗯？暈倒？可是我……」李欣突然頓了一下，「我剛剛是去哪裡了嗎？」李欣向程湘一問道。

「小姐去哪了？小姐不是才剛到學校嗎？還能去哪？」程湘一皺了皺眉，「小姐，您該不會剛剛暈倒的時候撞到頭了吧？」

「……湘一，不好笑。」面對程湘一這一點笑點都沒有的笑話，李欣表示無言。

李欣就這樣和程湘一聊著天，她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但好像也沒哪裡怪怪的，於是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散著一頭飄逸的紅髮，身穿黑斗篷的少女坐在城市最高樓的樓頂邊緣，把玩著一個帶著一對小翅膀的黑色盒子，輕輕地笑著。

少女腳上的紅鞋子互相敲著彼此。

『嘿，你／妳聽過紅鞋子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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